岑海银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小巷别情【四十六】

(四十六回)

鸩罂粟与杏花君一刻不耽搁地往史家院赶,路上寻问了存孝几句无心的状况,心里掂量了几分,晾在药馆门槛的黑白郎君,听了修儒的话后也拔脚追了上去。

 

史家大门虚掩着,院内不知熬了多少汤药,隔着院墙都能闻到苦渣味儿,黑白郎君正要推门进去,里面却出来了人,面面相觑间,酆都月轻撩褂踏出院门,拱手和善道:“先生也来了。”

 

温皇是被史罗碧一电话吼来的,连带着在还珠楼蹭酒的千雪,现下院里堆满了人,仅留着四个大夫关上门的诊治,酆都月正是要取温皇常用的药盒。

 

“万济医会的四个元老都来了,无心姑娘定会度过此劫,在下不能耽搁楼主的事儿,失礼了。”酆都月又是揖了揖,这才闪身消失在巷子口,黑白郎君推门进了院,院墙上的小文鸟歪头眨着小黑豆,史仗义和存孝在厨房通火热灶的烧水,凤蝶一趟一趟地端着茶盘进出无心的房门。

 

坐在石凳等待的史罗碧,看见黑白郎君来了,出奇地没有呛声,史艳文和善招呼他过来一同等,黑白郎君摇摇头,负手立在无心的窗边。

 

“我在这里等。”

 

史罗碧没反对,默然看着黑白郎君披着薄褂,里衣贴身,伤口殷血,可来人却视若无睹地立在窗外,晚风掀起外褂,黑白郎君拢了拢衣襟。

 

会诊一直到了深夜结束,杏花君叫人把门窗皆开,透走一屋子的闷气,他和千雪的背襟早早湿透了一片,鸩罂粟写药方的手腕也是微颤的,倒是温皇悠闲地窝在凳上喝茶。

 

“主人倒是悠闲。”凤蝶没好气的接过温皇的空盏,不经意碰到他的手指,冰块似的。

 

史家兄弟也都闯进屋里,目光落忆无心身上——面色若金箔纸的难看,但坐在榻边的史罗碧,脸颊绷紧地比病中人还要难看,掖了掖无心的被角,瞧着女儿一额头的细汗,低声道:“无心情况怎么样了?”

 

“以毒攻毒,体内的淤血除去已有七八,接下来就靠药物中和,一点点地排出去。”温皇接了罗碧的话,酆都月会意清理干净了地上的脏物,鸩罂粟写好药方交给史精忠,转眼看向史艳文:“温皇用蛊,利用无心体内的病毒做了引子,蛊虫被病毒养大后再用杏花君的针将毒血放出,连带着那蛊虫……”

 

“这孩子气血两虚,调养肯定要费些时日,这几副药喂了后,一定要叫她自己将淤血排出来,最近榻边别离人……”鸩罂粟边说边收拾,“另外一张药方是给史先生的,有空来我们药馆吧……”话音砸进史罗碧耳里,顿时脸色沉了沉。

 

史存孝送走了四位大夫,千雪虚脱地瘫在后车座上,没好气道:“罗碧瞒我也就算了,心机温啊,你知道消息怎么不早给无心看病。”温皇弯了弯嘴角,好一会才道:“罗碧的性子,你还不清楚?”

 

“别和我扯车轱辘话,你就是想罗碧亲自求你卖你人情!”见温皇不做声,千雪牟足劲儿探头到副驾驶,却被酆都月劝退了,“楼主睡了,请千雪老爷坐好别磕碰到自个儿。”

 

岳灵休雇了两辆车等在史家门外,见鸩罂粟两人出来连忙招呼着上车,鸩罂粟留意到他脚边小山堆的烟头,蹙眉道:“怎么不进屋等?”岳灵休脱了外袍盖在他身上:“我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给你添乱就是了。”鸩罂粟拍拍岳灵休的手背不再多言,再扭头看向另一个车里的杏花君,歪着身子累睡了过去。

 

弦月当空,史罗碧见无心的病有了好转,压在心底的郁结这才化开,一起身竟踉跄地眼前抹黑,险些昏过去。

 

“几日不吃不喝的照顾,再好的身子骨也吃不消。”史艳文一手拖着史罗碧的腰,一手搂着他的肩道:“回房休息吧,无心病刚好,你要是垮了,叫她醒来又难过吗?”史罗碧支吾了两声,脚底踩棉花似的被人拖回了房,史艳文抬眼看向窗外的黑白郎君,柔声道:“今晚就麻烦先生了。”端药进来的存孝臭着脸不想黑白郎君留下,史精忠和父亲对了眼神后,好说歹说地拉着弟弟回房休息。

 

夜里的风总是凉,黑白郎君合上窗关了门,拧亮了电灯,生硬地端着药碗看着病中的忆无心,抬手试了试小丫头额头的温度,还是有些烧。

 

“还真是莽撞。”黑白郎君一勺一勺喂进的药,足有一半是没进口里的,忆无心牙关闭得紧吃不进药,黑白郎君放下药碗,擦了擦忆无心被自己弄脏的嘴角,小丫头消瘦了许多,发烧里的梦话多半是想念自己的母亲。

 

黑白郎君握着忆无心不安的手,抚平小丫头眉间的苦痛,他不善于此事,只是顺着小丫头零星半点的呓语,握握她的手,拍拍她的肩。

 

近乎清晨时,忆无心掀开沉重了多日的眼皮,本能地翕张着嘴唇寻找水源,顺着手掌的重量看去,黑白郎君不知何时跪坐在地上,趴着榻边睡着了。

 

身体像沉在水里般无力,手指微动的一瞬,惊醒榻边人,黑白郎君迅速起身摸了摸忆无心的额头,已经不烧了。

 

“你来了……”忆无心的嗓子沙哑的厉害,黑白郎君颔首点点头,转身倒了杯白水,来回几个动作被无心看在眼里,包括他腹部殷红的伤处,红黑相间甚是瘆人,忆无心沉沉的目光停在黑白郎君的伤处,眼窝子积攒了许久的委屈一并迸出。

 

“你……跪了一夜”带着尚未痊愈的伤口,硬生生守了一夜?

 

“哼,别小看黑白郎君,不过是守了一夜而已,你父亲却是守了你几日不眠不休。”黑白郎君说完,忆无心见屋内没有罗碧影子,紧张看向黑白郎君。

 

“他无事,一会儿也许就过来了。”黑白郎君坐近忆无心,胡乱抹去小丫头的金豆子,低声道:“还有力气哭,看来没什么大事了。”

 

“你要走了吗……”

 

“……好好养病。”黑白郎君起身离开,合门时顿住望向床上一脸希冀的小丫头。

 

“你想,我便会来。”

 

窗外一朵刚开的玉兰“啪”的一声散着香,染了一窗台的甜腻。

 

(未完)

 

 

 

 

 

 

 

 

 

 

评论(6)

热度(71)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