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海银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黄金台【恨心】

*将军南宫恨x随从忆无心完整版!

*先甜后刀 老夫少妻 英魂为红颜 

*是be!!用食需谨慎

*配合江南诚的《尘劫》效果更佳

*也有亲友推荐《典狱司》

偶尔发刀的鹅磨刀霍霍

脑洞将军恨属实太久,恨爷腰身配上铁甲他不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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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汉月满盛大江,千秋载史,拥天地入怀。


一具尸首分离的敌军倒在忆无心脚边,南宫恨的玄铁重甲沾满了滚烫的鲜血,砾石飞溅,身后轰然的碰撞叫来人不及顾虑,一把护住销烟里的忆无心,盔甲的粘稠腥臭倒腾着忆无心的胃海,鼻息交缠间,对上南宫恨锋利的赤瞳。


“不知轻重的丫头!闪开!”南宫恨转身抽箭搭弓,冷眼对向敌军首领,寒箭须臾若冷光穿透首领喉咙,殷红迸射,南宫恨眸色一沉,热风吹散他黑白有分的长发,忆无心支撑着手中长刃勉强起身,挣扎走向背部一片血迹的南宫恨,满城英烈,横尸遍野,拼尽性命换得了此刻月明风清,南宫恨立于残垣之上,抽刀立碑。


大将南宫恨守城护驾有功,当今圣上即刻宣他入宫,不容一干将领片刻喘息,忆无心接过领宫车太监的手帕,鼓嘴不满地替自家将军擦去脸上血迹烟尘:“哪有这样折腾人的。”声音虽小,但南宫恨仍是厉色一个眼神给小丫头:“多言!”

 

(朝廷内)

 

“此战虽胜,但吾朝损失惨重,固派主将南宫恨率兵镇守西北,还天下一个海清河晏……”

 

老皇上半躺不倚地窝在龙椅上,言语轻飘飘地更像是唱戏本的,忆无心把头紧紧贴在地面,可余光不移地落在南宫恨苍白的脸上,显然将军身上有伤,可骨子里的桀骜硬是叫他半跪不跪地领封受赏,赤瞳里的不屑尽收满朝文武眼底,老皇上似乎发现了南宫恨身侧像鹌鹑一样伏在地上的忆无心,太监伶俐顺着皇上视线吊着嗓门道:“南宫将军的贴身侍卫,抬起头来。”

 

忆无心身子本能地颤了颤,倒不是畏惧龙颜,而是太监的调门酸得她一阵恶寒,正犹豫要不要抬头,南宫恨兀然起身道:“启禀陛下,此战吾军虽胜,但京都城外的修缮还需军队把持,以免被敌军趁虚而入。”南宫恨前倾俯身地诚恳,没人注意到他眯眼瞪着脚边和他吐舌做鬼脸的小丫头。

 

护她还护上天了!

 

老皇上挥挥手拟了圣旨叫南宫恨两月后出发西北驻地,而这两月因他救驾有功,给了他个闲职监守京都修缮。


“这哪里是提拔,分明是叫将军远离朝廷!他们看不得将军的功勋!”忆无心扶正大了自己头围一圈的头盔,一腔愤懑撒在南宫恨默不作声的背影上,南宫恨盔甲未脱的被朝上几个老油头来回踢皮球,身后的伤口恐怕已经血肉模糊地连贴着铁皮,可听着身后小人叽叽喳喳为自己抱不平,竟觉偌大压抑的深宫里,唯这一抹灵动叫人心安。

 

长廊处,女扮男装的忆无心紧跟着自己将军的步伐,残阳轻吻庭院飞花,大漠长歌,行至水行处,总有她的家。

 

出了宫门,府上的管家早早地候在宫门外,见自家将军下了朝,连牵着马车走过去,老管家搭好便梯,南宫恨颔首弯身进了马车,无心抱着头盔走到老管家身边,诠释着一名合格随从应有的位置,可马车并未前进,老管家使劲儿和忆无心眨眼叫她上车去,忆无心一脸疑惑道:“老伯,你眼睛怎么啦?”

 

“忆无心,上车!”南宫恨不耐地在车上喊上一嗓,吓得忆无心忘记要从便梯处上车,手脚并用地正要往车里钻,突然被人一把拉进车里,受伤后的南宫恨手指冰凉,忆无心蹙眉道:“将军,你手怎么这么凉?”说罢,不容南宫恨收回的机会,小丫头自顾自地捧着他的手在手心里揉搓,时不时放在嘴边轻轻哈一口热气,手指的敏感偶尔因为触及到那两片柔软显得僵硬,南宫恨盯着眼前的小丫头,心想:不过短短四年而已,小丫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南宫恨道不出个所以然。

 

马车一停到将军府,府里的老妈妈含泪带笑地领着几个仆人给两人接风洗尘,“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老妈妈伺候了两代南宫家的人,说是看着南宫恨长大也不以为过,将军府上的仆人都是上一代传下来的,一府上的仆人都不及人家一个院里的人多,可偏偏南宫府上从未有过仆人作乱抹黑的事,府内口风紧,没人透过无心的真实身份,反而都十分疼爱眼前这个灵动的少女。

 

忆无心掺着老妈妈笑盈盈地和她讲着军营里的趣事,待南宫恨进了房门,才一脸严肃道:“将军受了伤,说什么也不让太医院的人看,奶奶你去劝劝他,我这就回房间拿药。”

 

“诶呦,慢着点跑。”老妈妈瞧着无心重甲也不脱地往后院跑,眼里的心疼藏不住,正回身想着帮无心劝劝家里脾气硬的要命的将军,此时南宫恨早已卸甲开了房门:“麻烦做些吃食送来吧。”温儒一声后,南宫恨继而虚掩地关着门,老妈妈瞧看那房门笑着摇摇头。

 

笑那铁血郎君君子骨,终于肯戎马倥偬一场红尘。

 

忆无心托着一盘的伤药,以脚带手地推开门,透过药罐缝里瞥见重伤将军此时正闲情雅致地捧着书卷,心里气不打一出来,将药罐一通扔在座榻上,伸手褪去南宫恨的外衣里衣,左肩一大片的烧伤处硬是生挨了两刀,因为烧伤,刀口翻起的皮肉早就糊成黑炭,烂肉软趴趴地黏在伤口,褪去的衣服上血迹斑斑,可受伤的本人竟和没事人一样看着杂文小论,忆无心一咬牙掏出腰间和厨房要来的烈酒。

 

“忍着痛,伤口要清洗一下。”动作快了言语几分,南宫恨身上的肌肉本能地抽搐着,剑眉拧出不满,低声道:“忆无心!”

 

忆无心目光一黯,闷声处理着伤口,心想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南宫恨是否都是这样不管不顾自己的伤,背后的新伤旧伤狰狞地叫嚣着,伤口清理的很快可偏偏包扎时,眼窝子里忍不住的涨热令她不得不放慢速度,南宫恨感觉到异样撇头道:“磨蹭什么呢?”

 

“没什么,晚上我再来换药。”忆无心闷声回应依旧带着哭腔,而且还是伏身绕纱布时贴着自己耳根回答的,南宫恨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心想小丫头今天可是吃错药了?原本的训斥被狠狠赌了回去,包扎结束后,忆无心抱膝坐在南宫恨的身后,将头埋进臂弯里强行把眼泪憋回去,南宫恨见不得小丫头这副模样,不耐烦道:“小丫头,你打算让你的将军光着上半身到什么时候!”

 

忆无心露出桃红似的眼睛,哽咽道:“马上……马上给你穿衣服就是了,你别转身,伤口该裂开了……”南宫恨随手拿起自己的衣服盖在忆无心的头上:“哭哭啼啼不像话,违抗军令时候的气人劲儿呢?别以为能蒙混过去!”忆无心拿下头上的衣服,一肚子委屈地顺手擦着眼泪,许是哭累了,竟抱着衣服歪身睡着了,南宫恨扭身盘膝拄着下颚看着眼前抱着自己衣服酣睡的忆无心,实在想象不出和当时一副视死如归逆着人群奔向自己的小丫头是一个人。

 

“将军!我来助你!”忆无心背着高出自己半头的长弓迎向杀敌的南宫恨,手中长刀横纵为其开出一条血路,忆无心是在浴血尸海的战场上被将军捡回去的,死也是要死在自己将军的脚边。

 

“忆无心!胡闹!”南宫恨抽出手中枪,飞身拉过一腔孤勇的小丫头,偏偏见不得她双眸里的坚决。

 

“当时半只脚在阎王那儿都不曾哭过,现在倒是想起来哭了。”南宫恨轻拭去忆无心眼角的湿润,轻手卸去忆无心手腕脚腕等处较硬的重甲,抱来一床被搭在小丫头身上。

 

此时端着吃食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地立在门口,自家主子不避嫌也就算了,连带着下人们还需自找凉快处候着,南宫恨抬脚出门瞥见一脸菜色的下人,又看看食盘里的饭菜:“等人醒了再送新的进去,守着门,免得受风寒。”

 

下人得令拔腿就撤,头也不回地健步如飞,南宫恨疑惑地看向下人的背影,心叹这腿脚不做传令兵倒是可惜,这时老妈妈不放心过来想望一眼,谁知一抬眼就瞧见自家将军光着上身负手立在石阶。

 

“诶呦我的祖宗诶,天儿热也不能这般不成体统!”老妈妈小脚捯饬地飞快,南宫恨这才反应神来,自己衣服还被迫在某人怀里。

 

“小丫头,烦呐!”

 

忆无心醒来时房里只捻亮了一盏灯,屋里主人却不见踪迹,着铠甲睡得太久关节处有些发麻,忆无心索性趁着没人准备脱了甲松松骨,下意识摸索手腕处才发现护甲不翼而飞,连带着膝盖脚踝处的几处也都通通不见了。

 

“临睡前我记得我没有脱这些吧……”目光讶异地扫量到书案上的护甲,又低眉看了看怀里某人的便服。

 

“坏了!”忆无心一拍头,想起自己换药的任务尚未完成,蹬上鞋袜推开房门,险些被门口瞌睡的小斯绊倒,“柱子哥,你在这儿作甚?将军呢?”无心伏身扶正四脚朝天的柱子,拍了拍他身后的土好笑道:“怎么还贪睡在这儿了?也不怕被管家阿伯发现打你板子。”

 

“唔……疼死我了,小无心你可真没良心,你在里头呼呼睡,还不准我在门外偷闲?”柱子揉着屁股咧嘴道:“将军叫我在这候着,等你醒了问你吃什么,你可真能睡。”

 

“那将军人呢?”

 

柱子抬眼揉了揉咕噜噜的肚子:“两个时辰前被叫去宫里了,看样子还挺急的。”

 

忆无心换好衣服说什么也要等将军回来,夜幕迟迟泛着星光,门外渐渐响起马蹄嘶鸣,忆无心耳朵机敏,闻声便即刻拎起裙摆朝大门跑去,守门的仆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背后兀然窜出来的无心截了胡,拉开大门踮着脚候在石阶上,忆无心毕竟是练武之人,听力自当常于身后几个小斯,南宫恨勒紧缰绳停在台阶前,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看门的下人,原本堆积在眉眼间的戾气消磨了些许,忆无心蹙眉不解地接过南宫恨摘下的头盔:“临时召见也要身着重甲?他们明知道你身上有伤……”

 

听出小丫头的不满,南宫恨大手揉了揉忆无心闷气垂着的小脑袋:“说了多少次,莫要妄言。”忆无心颔首轻叹一声,随即抬头眨眼问道:“将军还没用膳吧,要不要一起?”忆无心倒着走在南宫恨面前,一脸不容拒绝的模样。

 

忆无心捅开厨房里的小灶,简单地煮了两碗清汤面,荷包蛋蘸着油星,颇为将就地铺上两片军营里吃不上的绿叶菜,南宫恨端起白瓷碗默声地吃着,面汤清爽面条也很劲道,不觉间竟是连汤带面的用尽了,再看桌边闷头捧着碗喝汤的小丫头,热气氤氲的她面颊有些微红,尤其是耳后绯红一片,再瞧瞧小丫头碗里的红油,想必是贪心放了不少辣子。

 

“下月初,我们便要行军北上。”南宫恨淡然道,抬手叫无心容易包扎,忆无心抿唇心觉此事有些仓促,可见南宫恨一脸漫不经心,也就不再追问,忆无心收拾好药盒准备离开,南宫恨:“这几日没事就和老妈妈多去街上逛逛,学学采办。”南宫恨目不斜视翻着书:“置办些入冬的衣服,自己的身量变化心里多少有数些。”

 

忆无心低着鼻尖看了看自己短了一截的襦裙,再抬眼看了看面色无波的南宫恨,草草应了一声南宫恨便尴尬地跑开了,南宫恨放下书,催眉看着自己临走前书案上未完成的字,宣纸余下的空白被某人左勾右抹地丹青成了后花园,嘴角微微挂起难有的弧度,翻袖熄灯,榻上的被褥还残留着小丫头的味道——是她常用的梅花膏,小摊小贩卖的便宜货,味道淡雅几乎和草味没区别,可偏偏小丫头喜欢,也就由她去了。

 

翌日用过早饭,忆无心和南宫恨打过招呼后便跟着老妈妈出府置办,柱子被差使成了车夫,和无心在车上好闹腾了一翻,两人嘴抹蜜似的赖着老妈妈评理,逗得老太太眼角纹又增了几条。

 

“猴里猴性的讨打,都是被你们将军给惯的!”老妈妈一人一个脑门戳,两人咧嘴吐舌地给老太太揉肩捶腿,暗地里继续挤眉弄眼地斗个不停。

 

“无心啊,一会儿去的绸缎庄,咱府上可是他家老主顾,你去熟悉熟悉将来也好有个方便。”老太太且笑乏了,眯着眼慵声道:“将军的身量你姑且都记下了,什么季节什么场合做什么样式配什么花色,都要仔细着。”无心端着下颚笑道:“奶奶嘱咐的无心都记着呢。”

 

到了绸缎庄,老太太精挑细选几样适合做过冬裘衣的料子,又瞧见今年新纫的狐裘风氅很是少见,料子也厚实舒适,连忙摆手叫柱子付钱,忆无心选了件合适的便服,正想着拿去给老太太过目,无意瞥见梨花木的大方桌上摆放着一件嫁衣,大红裙摆上绣着云霞孔雀纹,忆无心头一次见女子嫁衣,霞红艳艳同将军一双清明般。

 

忆无心甩甩头,连忙将眼前不着边的幻想甩去,跟着柱子打包好置办的东西,付钱准备离开,庄里的老板不知从哪冒出来递给无心一小包红绸带:“京都林府的大小姐要出嫁了,府上准备了九十九条祈过副的红绸带,说是送给有缘人图个长长久久的吉利。”忆无心接过那一小包的长久,将心头千般思绪悄无声息地揣进怀里。

 

“谢谢掌柜,祝生意兴隆。”

 

半月后,朝廷又一次争议起蛮夷侵犯之责,吵来吵去得出个军中通敌一说,此时秋雨临盆,南宫恨被召进宫内,前来通报的内宦朝服都不待他穿换,硬是就着便装上了宫车。

 

南宫恨早饭未用地被拉进宫,忆无心支着伞蹲在门口候着,雨携风越下越大,直到晚饭时管家只身驾着马车急匆匆赶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陷害咱家将军通敌蛮夷,皇上一怒之下把将军押送牢里了!”老管家顾不上撑伞,车子未稳地朝无心喊上宫里的消息,无心先是一愣,险些没站稳脚,待到老管家一脸雨水泪水地拽着自己时,忆无心才清醒过来。

 

“阿伯别急,将军是被陷害的,通敌的贼子早就被将军斩于大战前夕,许是朝中浑浊不堪,有人要拉将军下水!”忆无心继续宽慰道:“证据将军还留着,我知道在哪里,您先去宫外打点好,我速速就来。”

 

通敌信件被忆无心用油纸包裹好贴于胸前,自己的身份不可露,穿好盔甲的忆无心翻身上马,豆大的雨珠敲打着铁甲,迎风若刀削刮着忆无心的面颊,朱唇紧抿,手中的缰绳被其勒出淡淡血印。

 

满朝怒气难消,内宦并腿小跑地带来南宫恨蒙冤的消息,老皇上窝在龙椅上怒颜道:“退朝。”这是铁了心不见忆无心,小小随身侍卫还想平冤?忆无心料定老皇上不肯见自己,想尽一切法子跪在御书房外,只为胸前的铁证如山还她将军一个清白。

 

老皇上权当是年轻人意气用事,秋雨寒骨下了整整一夜,老皇上翌日清晨在奏折里醒来,贴身伺候的老太监嘀咕了一嘴门外跪了一夜的无心,老皇上揉了揉眉角,不耐道:“门外说的什么证据,给朕呈上来。”老太监俯身退到门外,一转身险些被忆无心吓得走了音,淋了一夜雨的忆无心垂头跪着,直到听到门开的动静才一顿一顿抬起头,铁青的脸上雨痕未尽,薄唇没得一丝血色。

 

老太监咂舌这小侍卫的忠心,连忙接过无心怀里的油纸,哪怕是淋了一夜的雨里面的信件竟还是完好无损,老皇上前前后后翻腾着通敌信件,心知朝野上下心早已不齐。

 

“委屈朕的将军了,叫人送南宫将军回府,一会儿早朝朕会还予一个公道。”老皇上略带疲惫地咳嗽几声,端茶送进手里的药。

 

南宫恨没想到自己仅关了一夜便安然回府,临近宫门外,看着老泪纵横的老管家和身侧熟悉的马匹,剑眉一拧道:“忆无心人呢?”

 

南宫恨找到忆无心时,那丫头早已歪身晕死过去,南宫恨横抱起忆无心,隔着轻甲都觉得烫手,一夜秋雨换来一场发热,几个大夫在南宫恨的杀气里不住地揩着额角的冷汗,直到忆无心牙关松了,汤药顺下去,这才一脸重生地摸着自己的脖子,颤声道:“将军心安,汤药服下便无性命之忧了……”

 

忆无心唇舌干燥的厉害,浑身如粉碎般的痛,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人狠狠从崖上推下,皮肉包着骨头一起扎进自己的肺里,她从军茫然寻找自己的父亲,未成年的她拿不起刀,下不去手,她恐惧地被一次次埋在尸海里,她只能奋力地给自己挖出一条活路,跪爬在战火销烟的疼痛里,颤栗随时战死的可能。

 

“哪来的小丫头?不知死活……”失血过多的昏迷叫忆无心听得朦朦胧胧,被人怀在胸前一路护送回了营地,高大黑白的身影晃得她有些不切实际。

 

苦涩的汤药烫得忆无心眼角泛起湿气,南宫恨喂着药,大手擦拭她随时淌出的药水,忆无心挣扎地掀开眼皮,呜咽一声连带着眼泪和嘴里的汤药一并呛出来,南宫恨忙放下药碗皱眉擦拭着忆无心的脸颊,略显得无措。

 

忆无心费力地将目光凝在南宫恨身上,生怕一场梦境,张口哑声的难听,南宫恨掖了掖她的背角低声道:“好生歇着,再敢把药吐出来,就叫人用嘴给你送药。”忆无心探出手听不真切将军一脸凶狠地说什么,南宫恨按回她不安分的手,继续喂药,谁料小丫头铁了心和自己作对,喂一口吐半口,可这赖不得无心,高烧烧坏了她的喉咙,吞咽一口就要撕裂一层皮肉。

 

“当真是麻烦!”南宫恨端药递进自己嘴边,随后含住一口汤药,掐捏着小丫头的脸颊强行将药灌进忆无心口中,随即捏着忆无心下巴轻轻一抬。

 

来来回回三四次,忆无心连带着血液一同沸腾起来,南宫恨用嘴送药的蛮横再一次敲昏了忆无心的清明,称不上是唇舌缠绵,但两人此时舌尖唇角都带着汤药的清苦,可忆无心偏生觉得甜。

 

喜极而泣,苦中藏甜。

 

南宫恨离开后,不经意摩挲了嘴角残留的药汁,盯看指尖半晌又扭头回了忆无心的房内,起夜如厕的柱子愣是没看明,将军这摸摸嘴角后一脸幡然醒悟是为哪般。

 

忆无心用药睡熟了,丫鬟们见将军折而复返,面面相觑后俯身鱼贯而出,南宫恨端坐榻边,随手抽来忆无心堆在书案上的画本翻看起来,忆无心房里的油灯里放了香料,小丫头自己没事折腾的干花干草,磨成粉融进油里,遇热便散开了香,安神养心。

 

宫内蜚语渐渐平息,行军北上的日子也被拖了又拖,风雨飘零的山河南宫恨且懒得上心,置若罔闻地听着庙堂上的飞沫横星,老皇上偏头痛地扶额咳嗽,南宫恨垂眉学着忆无心盯看脚尖,时不时摩挲大拇指的扳指看向廷外灰蒙蒙的天。

 

京都的初雪飘飘散散,下的薄不见冷,南宫恨策马悠闲,路过一家羊肉汤摊店,肉香扑鼻,想起家中卧床许久的小丫头,夹了夹马肚抄了近路。

 

“将军,我们这是去哪用膳?”忆无心窝在南宫恨胸前,被风氅裹得紧实,南宫恨没作回答,两手勒着缰绳顺势锢紧怀里不安分的忆无心,临近了羊汤摊,南宫恨勒马翻身着地,回身将忆无心抱下马:“去坐吧。”

 

两人点了两碗羊肉汤,汤头乳白撒上葱花甚是诱人,忆无心一手拿起油饼一手拿着汤匙,左右开弓不一会儿额间冒出细汗,南宫恨吃东西慢,就着羊汤撕了几块饼的功夫,小丫头的碗里便见了底。

 

“吃饱了?”南宫恨放下汤匙,眼也不抬地将碗里的羊肉夹进忆无心的碗里,“不许浪费。”忆无心本是七分饱,见碗里突然多出的羊肉,咬了咬下唇道:“将军,您不吃吗?”南宫恨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然饱了,掏出文钱放在木桌上。

 

回府的途中,南宫恨没有策马,两人一马选了没人的官道,雪不经意厚了一指,忆无心大病初愈,今日倒是头一回出门透气,踩雪玩的尽兴,扬着雪害南宫恨的黑马不停地打喷嚏。南宫恨原本捏着缰绳的手松了,马儿得了主子的令尥起蹶子和小丫头玩闹起来。

 

“玩累了?”南宫恨环着忆无心骑上马,感觉到身前人后颈散着的热气,笑道:“看样子恢复的差不多了,想来明日启程西北也不会有问题。”忆无心听闻明日便要启程,微扬下颚对上南宫恨的鼻尖:“明日便出发?怎么不提前知会?”南宫恨扣下忆无心不老实的头,低声道:“将军去哪还需和你这随从报备?”

 

忆无心被扣得老实,安静窝在身后人怀里听马蹄踏雪的声,回府后南宫恨横抱着忆无心回了自己房内,寒鸦哑鸣几声,院内一片寂静,南宫恨俯身捏灭了灯,回身坐在榻边,榻内的人儿缩棉被里,南宫恨自然侧卧在外:“行了,憋久了小心倒不过气来。”忆无心见南宫恨躺下,迅速将捂暖的被褥裹在其身上,一脸洋洋得意:“暖和些了?”

 

“嗯,老实点,今夜过后可没这软褥榻供你折腾。”南宫恨嗓音里带着乏,抱着怀里的小丫头困意渐浓,忆无心却是满心悸动,小鸡啄米似的轻吻他的嘴角、下颚、喉结,再讨好似的贴在南宫恨胸口,两人情意被一场秋雨梧桐摇曳的生姿。

 

“西北一行,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回来?”忆无心勾玩着南宫恨垂下的白发:“西北蛮夷虎视眈眈,战事突起也只是时间问题,将军,你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你且带上我,不许扔下我!”小丫头难得威胁,南宫恨半睁一只眼,玩味道:“适才讨好都是阴谋,当下露了狼崽的牙威胁起本将军了?”忆无心深知南宫恨是个不畏生不惧死的主儿,威胁于他而言简直是挠石头痒。

 

沉吟一声,忆无心抱紧南宫恨的腰身,心里总有些不安。

 

临行当天,飞雪漫天,十万铁骑迎着朔风刃踏向北方,忆无心的铠甲被修得精瘦贴身,忆无心有意策马凑近南宫恨,谁料将军夹紧了马肚侧耳和副将闲聊起来,说是闲聊不如说是确认战事,西北荒凉,冽风寒雪地拍得蛮夷没得活路,进关抢劫关内百姓不过紧数着日子。

 

战火席来的快,十万铁骑刚过了嘉峪关,蛮夷的铁箭便穿透军旗,漫天大雪染红了关口,朔风卷刃似的刮着脸生疼,忆无心抽出佩刀抹干净刃上的血,回身跑向南宫恨。

 

“是突袭,来的人不多。”忆无心抬眼盯看着自己的将军,南宫恨点头召来副将命令全体原地待命休整。

 

“这些蛮夷用的兵器不寻常,恐有人支援。”大雪依旧不依不饶地下着,凉意透骨,忆无心红着鼻尖,指尖也泛红地缩在甲里,想起临走时自己随身带着的红绸带。

 

“为了防止将军你一意孤行,狼崽忆无心且用着红绸带给你做个标记。”忆无心翻手将红绸带绑在南宫恨手腕,转眸道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当然,我也有。”帐里的汽灯被风刮得呜咽,敌袭来的比预计还要快,暗夜飞雪,铁骑受羁,南宫恨亲率兵马突袭敌军本营。

 

忆无心自然抱刀跟着去了,厚至膝盖的雪被热血化开,血泥掺雪,两军杀红了眼,忆无心被困至一处枯树,右腿被箭矢擦伤,手腕粗的箭矢,三人推着四方的车子在远处驾上箭。忆无心面不改色,目光如刀,抬臂挨住砍下的刀,抽手探身给了敌人一记剜心。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箭矢已然搭好,忆无心浑然不知地抽刀搓雪止住伤口汩汩流出的鲜红,“嗖”的一声,那箭擦着火星直射向忆无心。

 

忆无心后颈受人一记,似是拼了命的撞击,热流滚烫地喷得她一脸,腥甜湿热地往脖子里钻,昏迷前隐约听见将军的声音。

 

“小丫头……”

 

那是她的血吗?自己已经死了吗?

 

雪停于黎明,枯树下半跪的铁甲手腕处残破的红绸带随风而动,顺着绸带看去,那手紧握着手腕粗细的箭杆,似乎生前拼命想要挣脱,箭矢穿过那人胸膛直插在雪地里,力道过于猛烈连带着冻土也被穿透了几尺,胸前瘆人的血洞凝冻成冰,半阖的赤瞳瞳孔已散,黑白有分的长发积了一层薄雪。

 

雪坠落砸向铁甲身下护着的忆无心,凉意渗着皮肤惊醒,南宫恨苍白的脸垂在朔风落雪,忆无心肩头微颤,跪爬着摸向南宫恨凉透的脸,轻晃着南宫恨的肩,手掌的皮肉被那重甲生生粘连撕下,忆无心满脸殷红呼吸急促,顾不上手掌的血肉模糊。

 

“这不是真的……”忆无心试图拔去插在南宫恨胸前的箭,屹然不动的箭扎穿了她的心,连带着她最后一丝的理智。“啊……将军……你看我,你看看我,啊……我们还要回家呢,你不可以食言……你冷吗,我给你暖着,马上就暖了唔……马上就好了……”

 

“你若不在,我还有家吗……”

 

难以遏止的哽咽逐渐变成哑声的嘶吼,萧条空寂的雪原上,忆无心悲痛的哭号响彻凛风北关。

 

 

 

她的将军战死沙场,她的郎君魂断风雪。

 

(三年后)

 

西北驻军的铁骑踏平了三年前的敌袭国,带军的将军身材矮小却不失威严,腰间佩刀长了她手臂一寸,据说是前任将军的佩刀,忆无心冷眼看向不远处的烽火销烟,血肉模糊的尸首堆得一层层,连带着当日射杀的箭矢战车一同销毁在厮杀中,朔风掀起忆无心的长发,她怀里抱着的头盔,是用南宫恨战死时身穿铠甲铸的,北风皮实,吹掀了她隐在耳后的辫子,黑白发色的编发,静默隐在乌亮长发中,仿佛暗夜一个人的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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