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海银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小巷别情【十五】

(十五回)

罗碧得知上海被袭击时是在卖菜摊上,小摊小贩咂舌着上海同胞的不幸,拍着大腿摇着脑袋,老汉们的烟袋子敲了又敲,敲得史罗碧脑袋一空,转头跑向邮局。

无心他们投宿的旅馆早就被炸得稀巴烂,邮局把门大爷揣着个兜,可怜地看着罗碧一遍又一遍转着电话,惋惜道:“你这是联系上海那头吧,唉……鬼子的大炮都把上海炸光了,别说联系了,人在不在都两说啊……”

罗碧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进老汉说些什么,电话被他不停地拨了又拨,直到管事的人冲他喊道:“上海那边都炸开锅了,要能联系早就联系了!快让开,别耽误后面的人……”

罗碧回家时,丢了魂一样,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就是要见到无心,小院的大门虚开着,院里飘着熬药的苦腥味儿。

“剑无极!你烦不烦!就你知道担心存孝,我们就不担心吗!我还有个妹妹呢!”小空似乎在和谁吵架,两个青年推搡在他房门外,涨红了脸。

“小空……你俩给我消停点儿,家里谁不舒服,谁在熬药?”罗碧舌头下在路上接连起了三个火泡,说话有点费劲,皱着眉不耐烦道。

“是史先生,我来的时候修儒小弟就在给他号脉了……”剑无极抢先小空一步通了信,反遭史仗义狠狠地一脚灌地,罗碧心里咯噔一下,快步推门而进。

史艳文还在睡着,脸色苍白,嘴唇无色,似乎是哪里疼痛难忍,平日里温和的眉宇攒成一团,罗碧跌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史艳文的手,将头抵在床板上。

“史狗子……”

生死混乱中的人们已然麻痹,数日的激战终可守得云开见月明,大家陆续撤离上海。

烛九阴带着落魄的史存孝进了使馆保护区,那里有烛九阴的朋友,可以帮助他们尽早离开上海,史存孝和忆无心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烛九阴担心史家那边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在两人到达使馆的第一时间,便给史艳文那头打了电话。

电话一通,烛九阴便向罗碧报平安,在谈及忆无心时,史存孝挂断了电话。

“存孝……”烛九阴担忧地看着抱着电话紧眉哀痛的史存孝,半蹲下身想要去安抚,大手悬在空中,便撞上早已哭的稀里哗啦的面容。

“别……别……让小叔……知道……起码……不是……现在……”

烛九阴揽过存孝,叫其窝在自己的怀里发泄,丧亲之痛无人可替,烛九阴抿唇不语。

黑白郎君和忆无心熬到了国军支援,大伙一路向北走,路上无心的腿还没好利索,黑白郎君便一路背着她,两人都灰头土脸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休息的所在,无心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两天,两人没吃上一口饭。

黑白郎君将无心安置好后,起身打听怎样去难民补助地领取吃食。

两个馒头,半壶水。

忆无心吃着馒头偷瞄着黑白郎君,两人喝着同一壶水,无心有些害羞,不敢对着嘴喝,当被黑白郎君发现后,男人温怒道:“忆无心!你嫌弃谁呢?”

烛九阴带着存孝坐上去往南京的轮渡,史存孝趴在栏杆上发呆,手里攥着无心送他的手帕。

他仍不知要怎样面对父亲,面对史罗碧,但上海的遭遇却更加坚固了青年从军抗日的心,小家都护不住,更何况这风雨飘零的祖国?

史艳文醒来时,发现罗碧蜷在床边,大半个身子耷拉在外,偏偏右手死死拽着自己的手,细心看,都能看见明显的红印。

史艳文难忍地咳嗽两声,本是不想打破这等宁静。

“你醒了?”史罗碧担忧道:“还哪里不舒服?修儒刚走没多久……”

史艳文反手紧了紧史罗碧颤抖的手,慰声道:“没事了,给我杯水吧,口渴了……”

史艳文喝完药后吃了点稀粥,些许有了气色后,抬眼询问小空:“精忠南下,可有消息?”

“大哥那边一切安好,你别操心这个。”小空收了碗,刚走到门口又扭过脸:“家里的顶梁柱哪能这么轻易就倒,等存孝无心回来,又要唠叨我……”

史艳文含笑点头,可偏偏嘴角的苦涩难逃史仗义的眼睛,的确,那日的来电虽确保了存孝无事,可偏偏到无心时,电话被挂断了。

史仗义太了解存孝,他俩双胞胎兄弟本就心有灵犀,无心一定,出事了……

可偏偏罗碧不信,他只相信上海信号差,电波被打乱了。

几日过后,沉寂许久的史家小院在清晨响起了久违的敲门声,罗碧甩了甩手上的水去开门,小空还在刷牙,史艳文身体稍稍恢复了些正在院里喂着文鸟,三人不约而同走近大门,满怀期待地打开大门。

“爸……叔……二哥……”存孝低着头,不敢对上三人期盼的目光,门口他一个人光秃秃地立在那儿,嘴唇有些白,身上的衣服被寒露打湿,浑身发颤。

他从昨夜就站在那里,他不敢走进院子,他没脸见罗碧。

当史罗碧看着门口光秃秃的身影时,竟一时呆愣住,而后又笑道:“存孝,无心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史存孝:“无心……她……”

“无心她怎么了?是不是又去逗猫了?”史罗碧的声音开始微颤。

“叔,我对不起你……我……”

“回答我!我的无心呢?”史罗碧摇晃着早已泣不成声的史存孝,几乎嘶吼着。

我的孩子呢?我的无心呢……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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